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殖民主義與永續發展

 

  二〇二〇年底,「中華文化永續發展基金會」發表了該年度的「王道永續指標」(Wang Dao Sustainability Index, WDSI),在全球97個國家及經濟體中,顯示了一個也許不會意外、卻仍令人震動的對比:排名前二十的國家中有12個曾經是殖民國,而墊底的三十個國家,則全部都是曾經被殖民者。

  眾所周知,殖民主義盛行於十九世紀至二十世紀上半,它是一種不平等的人民、領土關係的帝國主義,當其盛時,最大的殖民者大英帝國,佔有全球陸地的五分之一,不但歐美列強在全球各擁殖民地,連亞洲崛起的強國日本也加入行列共襄「盛」舉,一時之間,世界上的國家似乎只剩兩種:宗主國及殖民地;兩者之外,獨立自主之國家只佔少數。

  世界大戰後民族自決,殖民地紛紛獨立,大致而言,如今殖民主義已是昨日黃花。

  從殖民者的觀點看這段歷史,他們看到的是,殖民時期宗主國以優勢的經濟、社會、文化為殖民地建設,對獨立後的國家人民留下了多少「遺產」,但是從被殖民者的觀點看來,卻是殖民時期宗主國掠奪了多少資源,殺害了多少人民,破壞了多少在地文化及環境。前者西方已有學者開始在作量化的研究,後者雖然更有迫切性,卻似闕如。

  殖民者在殖民時期掠奪而得的財富資源,為爾後他們從帝國蛻變為民主國家時墊高了國力和底氣,而被殖民者在獨立建國時大多失血貧瘠、民不聊生。更可惡的是列強離開時往往刻意在殖民地種下內部衝突的種子,讓新生的獨立國立時陷入血腥的自相殘殺,長年難以翻身。

  遠的例子如印度、巴基斯坦、孟加拉國界的劃定,造成長年的糾紛和戰爭,而近年在敘利亞戰火中浴血奮戰卻遭出賣的庫德族更是一個鮮明的例子。當年中東殖民地建國時,列強將三千萬庫德族人硬生生分割在伊拉克、伊朗、敘利亞和土耳其四國之中,讓他們不僅成為四國之內的不定時炸彈,便各國的庫德族之間也長年矛盾衝突不斷,建立獨立自主的「庫德斯坦共和國」的夢想,永無實現的可能。

  大戰後「殖民」歸於歷史,國際重新劃一條起跑線。近一個世紀以來,只見到前殖民者轉化為民主體制,他們以「民主」方式治國,對外則仍然沿襲帝國主義的思維,以新的方式來掌握全球的資源和財富;而前殖民地則大多積弱不振,飢餓、災害、戰爭連年,國家之間和個人之間的貧富差距持續擴大,富者為各種創意的金錢遊戲制訂規則,以小錢生大錢無往大利,貧者為求生存致力於低端的經濟開發,犧牲寶貴的生態環境,距永續目標愈來愈遠。

  另一方面,殖民者民主化之後,致力於建構民主的規範(Norm),這個規範包含了民主的「制度」,也包含了民主的「文化」。前者是民主的施政架構及準則,以憲法為其骨架;後者則是民主的精神,以「價值觀」為其靈魂。

  透過它們強大的經濟、軍事、文宣等力量,這些「價值觀」自然成為強勢文化,再經過自我道德化,它們終於成為所謂的「普世價值」,全球各國、各民族均須遵守的準則。其他文化中不同的價值觀漸漸邊緣化,甚或被妖魔化。

  當「強勢」文化變成了「正確」的文化,「弱勢」的文化變成了「錯誤」的文化,百年衝突由是而生。

  仗恃這些優勢,前為殖民今為民主的強國在當前處理國際事務時,經常依然行使霸權,這時候他們需要有一套正當化其作為的說法,於是所謂的「普世價值」便成為一個「面具」。

  這個面具的用途十分奧妙,它示之於外的是民主、自由、人權,是他們所創造出來的普世價值和規範(Norm);隱之於內的霸權、剝奪他族的自由人權,甚至屠殺的殖民歷史;其實也不全是歷史,還包括仍在進行的黑暗行為,所以這個面具絕不可摘下。戴著它,行起事來便義正辭嚴;戴著它,「雙重標準」才好使。

  這種國內行民主,國際行霸權的新帝國主義,在普世價值的面具下遂能內外逢源,長期佔領文明話語權的制高點。

  直到二〇一六年川普當選了美國總統,他的「川普主義」為西方摘下了這個戴了兩百多年的面具。

  川普的追隨者和反對者同時感到震驚,中下層「鄉民」們有「終於可以口心如一」的快感,菁英份子則感到「不可說的秘密」遭揭的恐慌,一時之間,不分左、右,有識之士一致用盡各種方法,想要重新戴回這個面具。

  二〇二〇年川普競選連任總統失敗,但他得的票數高達七千四百多萬,是歷史第二高,要不是疫情惡化,川普極可能再次當選。川普的選票主要來自兩個族群:白人男性、未受高等教育者;以及極右派的宗教教徒加上收入優渥的非都市居民。大致而言,前者憂懼白人優勢不再,而後者憂懼美國國力不再第一。新上任的拜登政府要想恢復之前的Norm並不容易,川普雖敗,川普主義則已現形,七千多萬的「鄉民」們抱著白人優先的川普主義依然勇往直前,至於菁英的有識之士,面具一去難復返,後川普時代將何所去?足費思量。

  川普現象只是一個例子。美國在川普執政的四年的亂象,像是一面鏡子,已進入歷史的帝國主義的陰影似乎並未遠去,它們在今日的全球事務中若隱若現,這些影響全球各國永續發展至為深刻的歷史因素,如何能量化為客觀的數據,可以合理地反應或納入指標系統中,更須在學理上作更深入的探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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